在韩寒的小说《1988: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》,丁丁哥哥永远是放在光的,就像韩寒一样放着光。该标题也取自于丁丁哥哥的一段话。丁丁哥哥死于一次远行,原因作者却没有交代,其实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。
片段一
丁丁哥哥的身材很好,他和那些书呆子们不同,他喜欢体育,很早赤膊。在五月里,他就开始光着上身,对着篮球架引体向上。他可以做三十下,我可以做三下。他教我如何双手握着篮球架上的横杠在上面转一圈,我一个夏天都喜欢供着篮球架打转,我衣服的腹部都是锈水。丁丁哥哥有一次甚至把篮球架都拔了起来,换了一个地方,因为他说篮球架在的地方 不好,他在学习的时候每天都要看到,让他分心。 我相信,丁丁哥哥那天是去找了临时工哥哥,并且把他痛打一顿。但是丁丁哥哥后来告诉我,他只是去谈了谈,他说打架当然能解决问题,谈也能解决问题。我说,那你为什么不像香港电影里那样,直接就打架呢? 丁丁哥哥沉思许久,意味深长地看着我,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,说,因为会疼嘛。 我点了点头。 丁丁哥哥说,他在学校里是学生会的主席,有的事情,靠谈就搞定了,他有领导能力。丁丁哥哥说,那天,我去找了临时工哥哥,问他缘由,因为像我们这种大人,是不会打弹子的。 我看着丁丁哥哥,丁丁哥哥一点头,继续说,果然。 我一精神,问,那是为什么呢,他要和我们打弹子。 丁丁哥哥说,因为他要赢你们的弹子,他不光和你们打,他还和别的小孩子打,因为他要买一只红灯牌录音机。 我说,嗯。 丁丁哥哥秀了一下肱二头肌,说道,我说,你这是不可以的,你这是欺负小孩子。你要录音机干什么?他说,他要录一盘磁带,唱一首歌寄给他的笔友。 我说,他可以去借一台录啊。 丁丁哥哥说,总是有私心的嘛,他当然也想自己听听,后来我就带他去了文化站,借了我一个朋友的录音机。 我说,哇,文化站的人你也认识啊。 丁丁哥哥云淡风轻道,一个朋友。 我说,那临时工哥哥唱了一首什么歌啊。 丁丁哥哥说,他录了一首《尘缘》。 我说,什么是《尘缘》啊? 丁丁哥哥说,你爸妈不看电视啊,主题歌。 我说,嗯。 丁丁哥哥哼道,尘缘如梦,几番起伏总不平,繁华落尽,一身憔悴在风里,回头时无晴也无雨,漫漫长路,起伏不能由我,人海漂泊,尝尽人情淡薄,热情热心,换冷淡冷漠,任多少真情独向寂寞,人随风过,自在花开花又落,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我打断了丁丁哥哥,笑道,哈哈哈哈哈哈,临时工哥哥也会唱歌,临时工哥哥也会唱歌。 我没有意识到,那一刻是丁丁哥哥在唱歌,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,但是我却打断了他, 丁丁哥哥看着我说,漫漫长路,起伏不能由我。 我跟着唱道,漫漫长路,起伏不能由我。 丁丁哥哥说,这是去年的歌,今年唱着还挺有感觉。 我跟着说,挺有感觉! 丁丁哥哥答应在那个夏天教我足球中的假动作,丁丁哥哥说我踢球太老实了,往左就是往左,往右就是往右,你的身体已经告诉了对手一切。你要把球踢好,要把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,就要学会假动作,你眼睛看着右边,身体晃向右边,你伸出右脚,大家都以为你要往右去了,突然之间,你的左脚一发力,你其实是向左去了,你就把大家都骗了,踢球过人一定要做假动作。等我回来我就教你假动作。 丁丁哥哥在春天收拾好所有的行囊,握着一张火车票向我告别。 我说,丁丁哥哥,你要去南方还是要去北方啊。 丁丁哥哥说,我要去北方。 我说,哇,带我一起去吧。 丁丁哥哥说,不行,你太小了。 我说,我坐火车不用钱的。 丁丁哥哥说,不行,你太大了。 我说,丁丁哥哥,你去做什么啊? 丁丁哥哥说,我去和他们谈谈。 我说,你和谁谈谈啊? 丁丁哥哥唇边露出微笑,急切地说,这个世界。 我说,哇噢。 如果丁丁哥哥还活着,现在应该是 38 岁?39 岁?40 岁?我已经迷糊了。娜娜买了两大塑料袋的食物向我走来。没走几步,就扶着垃圾桶吐了起来。我赶紧打开车门,门边正好撞到一个推着液化气罐的老大爷。我没顾上,径直穿过马路。老大爷大喝一声,小伙子,你站住,撞了人想跑?
从这段话韩寒对丁丁哥哥有比较全面的介绍。丁丁哥哥身体很健壮,并且非常爱好学习,是学生会的主席。他还说“打架当然能解决问题,谈也能解决问题”,同时表示更期望和平解决问题。唱出那首《尘缘》,颇有诀别的意味。在春天出发去北方,答应会在夏天来教“我”踢球,可以却没有能回来。去北方的目的是“和这个世界谈谈”。如果大学四年的话,他上大学的年代大约在1987-1993之间。
片段二
10 号的性格从小这样,在他小的时候,周围有不少人讨厌他,但这就是我没有讨厌他的原因, 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粗制滥造没有文化的丁丁哥哥,他们是事物的两个方向,但却是同一样事物。10 号那样滥,但有时候能泛出亮光。丁丁哥哥虽然总是充满光 芒,但他也有背对着我们的光斑。 在这个夏天湿漉漉的夜晚,10 号直接抽出一把枪,说,兄弟,你玩玩。 我忙摆手,问他,真的假的。 10 号说,当然是真家伙,假的带在身上,那还不被兄弟们笑死。 我说,你哪里来的。 10 号说,你不知道吧,小时候小学的校办厂,它原来就是生产枪的。我他妈也是到后来才知道,你看,我要了这个型号,陆四式,—枪—个。 我看了一眼,说,你开过么? 10 号举起枪,朝天砰的一枪,回声在这个小镇上飘荡撞击了三四次,我抬头望去,刺眼的月光和若隐若现的树叶摇曳着。10 号乐不可支,看着我,说,开过了。 10 号搂着我的肩膀,我们坐在一个公共汽车站前,10 号说,娘的,这个娘们。我最近撩上了一个女的。哦,我先跟你说,前两天我还看到了一个片子.一个电影,讲少年杀人事件的,但是我被骗了,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枪战片,这片子太臭了,太闷了,但我每次都想,我要是不看了, 我就对不起我刚才浪费的时间,我就看完了, 结果还是个闷屁,三个多小时。 但是我里面学会了一句话,一句台词,也是一个娘们说的,我就把这个台词发给了我撩的那个女的,我发短信告诉她,我就像这个世界,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,来适应这个世界吧,哈哈哈哈哈。 我说,嗯,还挺文艺的,撩那些爱唱歌写东西的女的还行。
10号就是丁丁哥哥的一个劣质仿制品。相比于丁丁哥哥选择和这个世界谈谈,10号选择适应这个世界。于是他手里有一把“陆四式”手枪。
“陆四式”手枪比较老了,性能不好,10号没有理由特地选这个型号。
丁丁哥哥死于何事,想必不用再赘述了。
“我辈执笔文人,每觉我民族文化只是一大酱缸,肮脏污染之外,一无可取,果尔,则吾人对上述千千万万之烈士圣贤,又何以交代?正因为我民族中也多的是黄兴一类的贤人烈士,才能抵制那些民族败类、文化渣滓、昏君独夫、党棍官僚、土豪劣绅和市侩文痞,而使我民族文化绵延五千年而未至于绝代也。言念及此,每于午夜清晨,试溯旧史,辄至感慨万端,有时且垂涕停笔,不能自已。历史学家也是人嘛!虽尽量压抑人皆有之的情感,仍难期其入至善之境也。”
–唐德刚
读这部小说的时候,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,压抑的连悲伤都没有了。也许我想成为丁丁哥哥,做不成,最后在世界的压迫下,堕入了酱缸,哈哈哈哈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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